《使女的故事》——極權之下的贏家只有「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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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烏托邦的小說有很多,但以女性作為書寫主題卻不常見。「反烏托邦三部曲」(《我們》、《美麗新世界》、《 1984 》)都是以男性作主角,加拿大作家 Margaret Atwood 之《使女的故事》則以女性為出發點,描繪了一個打壓女性的極權社會。

《使女的故事》講述美國政府經歷一系列政變後,被極端基督教保守派掌權,發展成為「基列共和國」 ( Republic of Gilead ) ,按《聖經》內容來治理國家,包括只將性交當作懷孕生子的過程,隔絕當中的色慾含義。故事中把女性分為不同階級,包括夫人 ( 上層男士的妻子,地位最高 ) ,負責「教育」使女的嬤嬤,使女,馬大(女僕),經濟太太,蕩婦 ( 妓女 ) 。

基列國因某原因導致很多人不育,於是以「使女」來解決生育問題。使女源自《聖經》《創世紀》中「不能生育的拉結」之故事,講述身為妻子的拉結 ( Rachel ) 未能為丈夫雅各 ( Jacob ) 生育,於是安排使女 ( 女僕 ) 代替,讓她懷上孩子,再把孩子歸於自己。

故事中的使女肩負起生育的工作,她們雖然不用勞動 ( 僅需外出採購食物 ) ,衣食無憂,唯一工作是在「授精儀式」中接受「大主教」 ( 基列國中的上層男士 ) 之進入,等待懷孕生育,成功懷孕產子後,孩子會立即交給夫人,使女則被安排送到其他家庭繼續生育,說穿了她們只是「長了腿的子宮」。

Daniel Reche/pexels.com

她們沒有名字,而是像商品般依附在大主教的身上,名字都是英文中表示所屬關係的介係詞「 Of 」加上她們為之服務的大主教的姓構成,例如主角「奧芙弗雷德」 ( Offred ) ,意指「弗雷德的」,如果經過三個家庭都未能懷孕,就會被視為「壞女人」,送到集中營中從事包括處理核廢料等厭惡及危險的工作。

為了把「性交」與「色慾」分割,基列國高度把「性」牢牢控制著,即使是大主教們,也只能在經過計算的日子中與使女交合,書中其中一段詳細描述 Offred 與大主教沃特佛 [註 1 ] 和夫人 ( 在授精儀式中,夫人也參與其中 ) 經歷的一次授精儀式, Offred 與沃特佛只有性器官接觸,甚至連眼神交流都不被允許,整個過程在 Margaret Atwood 的筆下顯得相當詭異,難以令人有性興奮。

Offred 這樣形容此行為:

我不說做愛,因為那不是他正在做的。說性交也不合適,因為這個詞意味著兩人參與,而現在卻只是一個人的事。就連強姦也無法涵而蓋之:這裡進行的所有一切不是我自願簽約同意從事的,沒有多少選擇,但也不是全無選擇,這便是我的選擇。

《使女的故事》P.122
Luis Quintero/pexels.com

極權政府其中一個特性就是要摧毀基本人性,讓所有人都變成工具、一種資源。在基列國中,最直接被管制的就是「愛」,愛與被愛都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生命的體現從來都不在表面而在內在,唯有保持著自我才算是活著,否則即使如基列國中的使女可以衣食無憂,也只是行屍酒肉。

基列國在性愛中保留了「性」,但這只是一種冷冰冰的接觸,「性」從來都應該建立於「愛」之上,不論當中的程度,只有存著「愛」的性愛才令人滿足。失去愛並不算是活著,這種並不單指男女之愛,同時泛指其他愛,就如主角 Offred 對於女兒的母愛、對母親的敬愛、對好友的友誼,凡此種種都是愛的一種,但所有的愛在基列國中都是不被允許的。

誰也不會因為缺少性而活不下去。缺少愛才會置人於死地。

《使女的故事》P.132

《使女的故事》無疑是一本屬於女性的小說, Margaret Atwood 在故事中也把男女之別刻劃得非常明顯。

非常記得書中其中一段 Offred 與沃特佛間的對答:

女人不會加法,他曾經開玩笑地說。當我問他是什麼意思時,他說,對女人來說,一加一加一再加一不等於四。
那等於幾?我問,以為他會說等於五或者三。
還是一加一加一再加一,他回答。

《使女的故事》P.232

這段對答可算是全書在分析男女之別的精髓,這並非單純反映男性較理性;女性較感性,在這裡我們也可以側面看到 Margaret Atwood 認為女性較男性更多幾分人性的立場。對於女性來說,每一個對象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獨立的存在,對 Offred 來說,沃特佛不可能是盧克,即使是後來有動情的尼克 ( Nick ) 也不可能取代盧克 ( Luke ) 。

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無法將它們相加。不能以此換彼。無法相互代替。尼克不能代替盧克,盧克也不能代替尼克。

《使女的故事》P.239

對於男性來說則不同,任何一個對象都可以被取代的,就如早在 Offred 來到之前,上一任的使女也曾被沃特佛召到房中玩拼字遊戲,每一位使女對他的價值和作用都是一樣的。

MART PRODUCTION/pexels.com

在極權社會中,我們很容易墮入二分法,把人們分為「壓迫者」與「被壓迫者」,不過,情況永遠都是糾纏不清的,即使表面上是「壓迫者」,也不代表能在極權社會中過得舒服,只要把體制繼續掘開,就會發現所有人都正被體制壓迫。《使女的故事》就是一個好好的例子,故事中被制度壓迫的並不僅是女性,甚至男性也淪為整個制度下的犧牲品。

除了某部分立下戰功的軍人,如果並非「大主教」級別的男士,基本上是不獲配給使女,即他們被剝奪滿足性愛的權利。小說中就有寫過一段 Offred 刻意挑逗其他男性的畫面,玩弄他們。

正如上述所指,即使是「大主教」,在與使女的交合過程中也受到諸多限制,一如其他人般被制度逼迫著。

因為在制度經過一段時間運行後,已經變成了有機體,擁有自己的「生命」,它就像普通人一樣,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存在,不惜壓迫他人,最終在極權的國度下,唯一的勝利者只剩下制度本身。

Ricky Esquivel/pexels.com

回到《使女的故事》中,這部作品與其他反烏托邦小說頗為不同,主角Offred 對於基列國統治的立場搖擺不定,她沒有像反抗組織「五月天」般堅決地反抗,雖然她對這個社會有著不滿,但這種反感並沒有推動她做任何事情,反而一直順應著制度來生活。

即使是到沃特佛的房間玩拼紙遊戲、與 Nick 偷情等行為都是違反基列國的法律,但這些「反抗行為」都不是Offred 自發的,而是其他人差使。她沒有在極權統治下反抗者的英雄氣魄,反而更像一般社會大眾,即使知道現實出錯,也在默默承受,嘗試順從。

唯一能燃起Offred 的熱情的,就只剩下她女兒的下落。

另一個特別之處,是相較於其他描述極權政府的小說,《使女的故事》中的基列國明顯較為開放,書中描述有其他國家的遊客來當地遊歷,故事的結局中,以後置的形式交代基列國的滅亡,更為故事添多幾分正面氣氛。


註 1 :小說中從未有提及大主教的名字,但在結語中,研究基列國的教授 Pieixoto 推斷他的名字為弗雷德里克‧ R ‧沃特佛 ( Frederick R. Waterford ),是基列國早期建國分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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