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撇開了「中國特色」來書寫《裸命》的讀後感,這次嘗試加入「中國元素」。事實上,以書寫西藏作為背景,很難不把中國的政治討論投放到《裸命》中,即使陳冠中曾經在訪問中否認,但單是書中由漢族女子管束藏族男子的兩性關係中,已經非常有政治意味。
梅姐(漢族)和和強巴(藏族)的戀愛關係中,明顯地是由梅姐所主導,強巴所擁有的一切,諸如:工作、金錢、座駕等,都是由對方所提供,就連他也承認自己是對方的「小藏獒」,甘願成為這位漢族女強人的狗。這與現今中國以漢族主導其他民族的政治環境相似,少數民族只能在漢族的管治下發展,如果離開,過去獲得的紅利也將被沒收,就如強巴的「白色路虎」 ( Land Rover ) 在分手後被梅姐沒收。
強巴出發往北京途中,遇上一場恐怖車禍,藏族司機駕駛的夏利與漢族男女駕駛的沃爾沃 ( Volvo ) 迎頭撞上,那結果也是顯然易見,夏利的車頭被撞至凹陷,司機更是身首異處,死狀極為恐怖,沃爾沃上的男女則只是受了輕傷。這場車禍就如藏漢間的衝突般,最終受傷害的必然是藏族,而且還是粉身碎骨級的傷害,畢竟兩族掌握的資源與優勢差異太大。
中共政府一直宣傳五族共和,當實際運作上來卻與政策南轅北轍。強巴一直有一個「北京夢」,希望到北京走一躺,並融入當地,但他抵達後面對的,卻是一次又一次文化矛盾,包括在胡同為狗義工出頭反被指責、租屋時遇到不禮貌對待,這些都與那句「北京歡迎你」背道而馳。
故事中強巴學習梅姐所講的四字成語,但很多時都錯漏百出,文字和語言是一個文化的根基,書中反覆強調強巴的錯別字:血膿於水(血濃於水)、後炎無齒(厚顏無恥)、命中蛀定(命中注定)等,正正反映不論多努力,藏民要融入漢族文化,基本上是不可能。
說回《裸命》本身,陳冠中把「人」的意義赤裸裸地放在讀者眼前,指人只不過是一條命、一口氣,與其他生命也沒有兩樣,若果以政治層面來解讀,這種《裸命》其實很有中國特色。
或者換一個角度來說,只有中國才會出現這種「裸命」。強巴後來留在北京郊區一家維穩賓館工作,這是體制以外的維穩部隊,在不動用官方力量的前提下「解決」上訪者。
他的組長阿力提到,在中國,一個平民的生命並不值錢,有權勢的人可以將之任意擺佈,包括囚禁、頂案,甚至殺死。
他得意的說:「就是說,像你這樣的人,人人都可以殺你,隨時隨地都可以把你做掉,誰都不會有事,都沒有刑法責任。你算是什麼,不就是一條命,人命不值幾個錢。像你這樣的人,說你是意外死你就意外死,就你是自殺你就是自殺。像你這樣的人,叫你頂案你就頂案,說你犯過多少刑案你就犯了多少刑案,等判死吧。」
《裸命》P.249
這就是「中國式祼命」,這不像西方國家般尊重人權、自由,在這裡人就只是「一條命、一口氣」,沒有其他意義,背後沒有故事,只是14億分之1,可以隨時消失而沒有後果。
因為對人命沒有保障,大家都只是在位者的棋子,即使今天負責管控別人,明天也可以成為被管控的人,甚至在當下一刻已經管控當中,又或者,我們一直都在被管控當中。
但我現在就是渾身不自在,自己負責控管別人,卻好飲失去自由的是自己一樣。
尼瑪說:「現在做人不都是這樣了嗎?衣食住行吃喝玩樂都不缺了,其實是都給撩起來了。我們可以在自己的小範圍東走走西看看,但都是走不遠飛不掉,都給掛起來了,只不過是拴你的韁繩長點短點、鬆點緊點那種。」
《裸命》P.261-262
這就是「中國式祼命」,不論那個族群在這片土地上都不能避免,「血膿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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