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是一部後現代小說,說它是小說,它有文學評論的目的;說它是文學評論,它又有散文的簡而精;說它是散文集,它又有小說的情節結構,或者把它總結為「評論小說的小說」更為恰當。
《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故事包含兩條主線,全都以「你」為人稱,故事講述你是一個小說讀者,剛從書店買入卡爾維諾最新出版的小說《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看了數十頁後才發覺因釘裝問題,出版商把另一部小說《在馬爾泊克鎮外》的內容釘在一起,於是你向書局查詢,並更換小說,但這個時候你發現新換來的小說既不是《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也不是《在馬爾泊克鎮外》,而是一部全新的故事《從陡坡上斜倚下來》。每次看過數十頁後,都因不同的原因而無法追看下去,如是者你不停尋找故事的流向,最終令你看了十部不同小說的開頭,過程中你遇上擁有不同身份的人,他們對書擁有各自的看法。
光看到這裡便覺得這本書「中伏」指數很高,不錯,《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是一部考驗人耐性的小說,每次看到故事的情彩部份,想緊接地追看接下來的劇情,你都會發覺下一章所敘述的故事與之前的截然不同,就好似在做愛的過程中每次快將到達高潮時,都被不同的事物阻擋,無法繼續下去,這一種空虛無奈、一次又一次的挫敗的確令人沮喪。
不過,想深一層,我們應如何介定一個故事的開始和結束?是否只有書本的最後一頁才能算是一個故事的結束?《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顛覆了小說故事的定義,正如書中所說,很多時候書本的第一頁、小說的第一句並不代表故事的起點,故事的情節早在第一句以前已經開始發展;同理,書本的最後一頁、小說的最後一句也不代表著故事的結束,以這種模式作思考,便不能斷言書中十篇「嵌入小說」(embedded novels)都是有頭無尾的故事了,更有趣的是如果把這十篇「嵌入小說」之書名順序排列,將可組成一句完整句子:
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在馬爾泊克鎮外,從陡坡上斜倚下來,不怕風吹或暈眩,.在逐漸累積的陰影中往下望,在一片纏繞交錯的線路網中,在一片穿織交錯的線路網中,月光照映的銀杏葉地毯,環繞一空墓,什麼故事在那頭等待結束?
當海明威寫下世上最短的六字小說「For sale: baby shoes, never worn」時,你能夠質疑這部由十個書名組成的「小說」嗎?
小說中的你為了找尋不同小說的下落而踏上旅程,走遍不同的國度,事實上閱讀本來就是一敞旅程,人生苦短,不可能單靠自己經歷世上所有經歷,這個情況下,閱讀就是豐富人生經歷的其中一個法門,每看一本書就把自己代入其中,依從故事的發展、情節感受不同的經歷,你不必走遍大江南北,只需在書海中漫遊,便可享受不同的經歷、感受不同的感覺。《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以「你」的視點出發,沒有交代主角的名字及任何背景,甚至書中十篇「嵌入小說」全都以第一人稱敘事,加強讀者的代入感,因為只要你願意,每個人都可以成為書中的那個「你」,走過這些旅程。
《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又嘗試重建讀者與作者的關係。故事中的流行小說作者佛拉納利(Silas Flannery)曾經說過,身為作者很想了解讀者在讀他的小說時,會思考到甚麼樣的問題,領略到甚麼真理,但弔詭的卻是他永遠無法知道答案,因為他永遠無法以一個重新的身分閱讀自己的小說,事實上當讀者閱讀時,其實一直建構著一套自己對於小說內容的價值觀,作者想表達的讀者未必能夠讀到,相反作者未有提及的,讀者有可能領略得到,這與卡爾維諾之好友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提出的「作者已死」概念類同,在這個情況下,作者與讀者的身份應該如何界定?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無疑同時擔當著作者的角色。
另一個必須要提及的則是《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充滿「父權」色彩,故事中的女主角魯德米拉(Ludmilla)在書中被稱為「彼讀者」(The other reader),只能依附著男性主角「你」來存在,其中一幕你走進魯德米拉的房子,分析她的為人時更為凸出這種依附性,所有關於魯德米拉的特質、性格,都得由「你」來想像、演繹出來。
最後要一讚的是卡爾維諾能於300多頁的小說中,創造十篇引人入勝、各有千秋的「嵌入小說」,實不得不欣賞他豐富無窮的想像力。
推介指數:☆☆☆
博客來上以 79 折選購《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
[…] 老實說,這部短篇小說集中,很多故事都令人摸不著頭腦,看到最後一句後有一種「這樣就完了?」的感覺,留白位置太多,需要自行腦補的情節很多、範圍亦很闊,對於有強迫症,很想了解整件事情始未的讀者來說,這本書絕對不是一個好選擇,情況和卡爾維諾 ( Italo Calvino ) 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有點相似,當然後者更為「嚴重」,每到戲肉就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