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st.for.readinggg 雖然上半年剛過去，但如無意外，在我而言《上流寄生族》將會成為今年最值得看和最佳的電影。除了故事背後帶出的訊息深刻、令人得到反思外， 132 分鐘內幾乎全無悶場，前半段的幽默、惹笑節奏與後半段的陰森、暗黑風格的對比強烈，但完全不會令觀眾感到不合理，單是要做到這一點已經十分可貴。
《上流寄生族》講述一個長居「半地底」的四口家庭，因為在朋友的介紹下，沒有考上大學的長子金基佑獲上流家庭朴家聘用為補習老師，基佑一家透過「奇謀妙策」，最終讓一家四口一同在朴家工作：爸爸金基澤擔任司機、媽媽忠淑擔任管家，妹妹金基婷則為小兒子朴多頌補習美術，一家四口過著「寄生」的生活。
令人難以想像的貧富鴻溝
《上流寄生族》打正旗號講社會階級，單是從角色的居住環境已經可以判斷其的身份和地位。位於最高層的，是朴氏一家，他們居於地面，而且住在山上偌大的洋宅，能夠居於陽光之下，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金家則居於一個位於「半地底」的半地下室空間，每天抬頭望向窗邊，只能看到骯髒、凌亂的街道，當遇上街道大清潔時，只能默默忍受地面揚起的塵土和刺鼻的消毒劑氣味，基佑家中沒有 wifi ，只能在洗手間接收鄰近店舖的網絡訊號，與朴家的大宅有天淵之別，要離開這個「家」，唯一的方向就是往上爬。
不過，在電影中他們絕對不是最底的階層，很多時我們表面看到的都不是事實的全部，社會中真正最低層的階級，從來都不易發現。在電影中，代表著這個階級的，就是同樣透過「寄生」的方式在朴家工作的全能管家雯光夫婦，他們的住所位於真正的地底，較金家的半地下室更低，生活環境更加惡劣。在這一個位置，完全沒有機會接觸到陽光，只能在無盡的黑暗中、忍辱偷生過活。
這令人想起郝景芳的短篇小說《北京摺疊》，小說中的北京城被劃分成三個生存空間，以 48 小時作為一個「循環」，「第一空間」的人民生存時間為清晨 6 時至次日的清晨 6 時，享有 24 小時；「第二空間」的生存時間為次日清晨 6 時到夜晚 10 時；「第三空間」的生存時間為夜晚 10 時到清晨 6 時，只是「第一空間」享有的三分之一時間，而且幾乎看不到太陽，在這一個先天條件下，不同空間的人所獲得的資源顯然是不平等的，不論是《上流寄生族》的居住空間，或是《北京摺疊》中的時間，即使下層人願意付出努力，面對先天性的巨大差距，他們也顯得徒勞無功。
電影中一場暴雨將貧富兩個階層的生活作了完美的對照。
暴雨令到朴家原訂一家到郊外慶祝多頌生日的計劃被打亂，一家無奈之下只可返回大宅過夜，導致原本打算趁著朴家郊遊而短暫霸佔大宅開派對的金家被迫逃離大宅，返回半地下室的「蝸居」。禍不單行的是，他們的家在暴雨中被水淹浸，水位幾乎到達「蝸居」天花位置 ( 實際上只是較地平面高出約兩呎 ) ，一場大雨對兩家人造成截然不同的破壞，朴家依舊能在大宅中安睡，朴太太次日更可以一臉輕鬆地向身為司機的基澤表示感謝昨晚的豪雨為今天帶來好天氣，但對於金家來說，這場天災就令他們失去自己的家園，需要到救災中心過夜，兩個階層的人生活大相徑庭，這個差距也是大得令人難以想像。
沒有計劃還是無計可施？
爸爸金基澤曾表示，自己的做事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因為計劃最終總會出現偏差，所以「沒有計劃就是最好的計劃」這個人生態度看似瀟灑，但實際上卻是反映窮人對於現實的無奈，不論是朴家還是金家，較如其來的暴雨都將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不過朴家仍然可以高床軟枕；金家則家園盡毀，與其說金基澤是瀟灑豁達、隨遇而安，倒不如是面對殘酷的現實，他們根本束手無策，只能任由風暴將其摧毀。
命中注定的階級身份
金家自從寄居於朴家工作後，整個家庭獲得不錯的收入，他們也以為自己可以與過去基層的生活道別，嘗試為自己打扮、為衣著配搭花心思，試圖融入上流社會，縱使外表缺憾我們很容易可以蒙混過來，唯獨是一個人身上散發的氣味、氣息，卻並非能夠輕易改變。不論金家從外表上如何偽裝上等人，小少爺多頌仍然能聞到他們身上的獨有氣味——窮人的「酸臭味」，也就是朴社長所說的「坐地鐵時才會聞到的氣味」。
值得一提的是，電影沒有否定下流人士的價值，除了金家全體人員為朴家服務外，一家寄居在地牢的朴明勳 ( 即管家丈夫 ) ，過去也默默地為朴家開燈關燈，而這個情況朴家全然不知，地面上看似平平無奇的事物，其實是靠在地底的階層默默運作，如果失去地下世界的動力，地面社會也會受到影響。
最看不起窮人的是……
最後，特別要提一提金基澤這一個角色，他是一個非常自卑的人，所以妻子說他在朴家面前要像老鼠、蟑螂逃跑時，正刺中其痛處，令他有很大反應。電影中對於金基澤的自卑心作了一個很有趣的對比，在他們還未展開寄居生活時，即使有陌生人在家門前小便，他也不敢向對方發難或是驅趕，但是，當他成為朴社長的司機後，面對同一個情況，他卻忍不住挺身而出，與兒子一同痛擊對方，其實不論他是窮人或是富人，他都有資格和道理趕走那些在家門前小便的人，可是當他潦倒時選擇啞忍，被人看不起並可怕，可笑的是，最看不起金澤基的，卻是他自己，生活在香港我們會發現，最歧視窮人的，很多時都不是有錢人，又而是窮人自身，所謂的「憎人富貴厭人貧」，無形間助長了這種階級歧視。
電影的海報也是饒有玩味，不論是家庭合照，或是兇案現場的版本，所有角色的雙眼都被填上黑格，除了暗示每一個人都可以是電影中的角色外，同時帶有犯人的訊息，特別是兇案現場版本的海報，左下角躺著一條死屍，而兇手就是我們所有有份建立「貧富兩極化」的制度的人，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獨善其身。
P.S.封面圖片是電影中飾演朴家小姐朴多蕙的현승민，看過電影後很難不迷上她……
推介指數：☆☆☆☆☆
原文首次刊於 2019 年 7 月 17 日
